馬林魚寶齋

故事是這樣的，三名女孩共同經營一家舊書店，彼此感情就像親姊妹一樣。有一天，大姊在街上撿到一隻剛出世的小貓，把牠養了下來，取名Book。Book長得很快，成了二姊口中「一隻外表可愛、性格機車的貓」。牠愛在書堆中穿梭奔走、也愛跳上書架撥弄驚嚇魚缸裡的小魚。更多的時候，牠會靜靜找個角落躺下來，直到有人來找牠玩。因為溫馴且聰明，許多人，包括大人小孩，很快跟牠交上朋友，Book名氣漸增，成了不折不扣的舊書店看板貓。



就跟世界上所有年輕的貓一樣，Book也對外面世界充滿了好奇心。剛開始，牠偶爾會站在地下室門口張望外面的世界：走動的行人、移動的車輛、花花綠綠的店招、各式各樣的氣味，無不誘惑著牠往外走去。一次、兩次……，Book離家晃蕩成了習慣，書店附近的巷弄、店家，不時可看到牠的身影。不過，無論如何，一、二個小時過去，玩累了，牠總知道要回家，在書堆中睡覺養神，醒來好擔當「看板貓」的職責。



春天來臨後的某一天，Book照例又出去晃蕩，卻從此再也沒有露臉回家。三姊妹又傷心又擔憂，運用各種方法，四處尋找。貼啟事、發電子信、串連網友協尋……，半夜裡，帶著貓食在附近巷弄呼喚Book。深知Book個性的二姊，甚至還想「拿一堆女性內衣」擺在店門口，好召喚這隻對扯拉女性內衣格外有興趣的機車貓回來。不過，就像石沈大海一樣，Book杳無音信，所有的尋找都白費功夫了。

 

就這樣，21天過去之後，一封信寄到店裡了。

親愛的書店小姐



因為你們老闆亂漲價，同時

他來這裡開店也不大我打招呼

所以，我把你們那隻又笨又醜的貓捉來

引誘來，吊死了



它一直不死，所以我把它的肚子切開，腸子流到地上

至於它的一隻眼睛掉出來，那不是我做的……



那個好笑的找貓牌，可以收起來了

……



信是電腦打字，誰也不知道是真是假？尤其在 4月1日這種日子收到。在這個警力永遠不足的城市裡，「我的貓不見了，有人說他殺了牠」這種事，報案有用嗎？此前只是擔心「下雨會否沒地方躲、有沒有得吃」的三姊妹，如今滿心陰霾，想像愛貓被懸吊剖殺的畫面，忍不住都快掉下淚來。這是怎麼回事？三島由紀夫《午後曳航》裡頑童只為好玩而剖殺貓隻的情節，一下子竟走出書本，走入現實來了。由於許多陌生人的善意努力協尋，讓人因而以為這個城市正逐漸變得友善，結果一封信證明，那或者只是一種天真，更多的變態，同時也正在暗處滋長，且將藉助善意的襯托，而顯得更加邪惡——「他們一體成形，且已互相習慣了」布列松談「嗓音與面孔」是這麼說的。善與惡也是這樣的吧。我們都讀過那些無以解釋其緣由的殺戮小說，那，就此承認好了：我們畢竟都還活在書裡面，很殘酷的那種。（060402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