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年冬天最悅讀經驗之一,是蔡珠兒的《紅燜廚娘》。在這本書裡,蔡珠兒說遍各種菜式食材,光是芒果,就可以從菲律賓越南緬甸海南島台灣講到印度阿芳索。更自我剖析為什麼這麼愛煮愛吃──是一種母親沒有給、只好自己尋的滿足與救贖。


今年春天同樣的悅讀出現在《饕餮書》。學文化研究的蔡珠兒,在《饕餮書》不僅講吃,更從時事、社會現象、文化歷史、四時更迭講吃。台灣SARS,講補身抗病;香港禽流感,講無雞可吃;夏天包粽子,秋天啖大匣蟹;月餅要從先秦拜月說到香港月餅會(一整年月月存錢、買中秋月餅送禮);鮑魚得由香港鮑魚王上溯漢代王莽;揚州沒炒飯、電影裡多茶餐廳;小小零食、大大年菜、必備海鹽、經典食書。最好最好的,是講了幾道菜怎麼做:麻油菇、雜錦菇、清紅蘿蔔豬腱湯、油爆大蝦、鹽焗雞……天哪~天哪!人生怎麼能如此美味?


蔡珠兒不但煮得一手好菜,更寫得一手好菜。她的文字細膩精緻,心巧文美,據說一天只能寫三百字,蓋嚴縝考據、用心書寫之故。於是包粽子她要流淚:


做油蔥酥……,被嗆到視線逐漸模糊,等到細細切成一大盆時,已經涕泗滂沱,如果正巧碰上歌劇在生離死別的關頭,乾脆就哭他一頓


看人家辦滿漢全席她要翻書懷疑:


不論《大清會典》、《清史稿》的官方記錄、清代野史筆記,甚至溥儀的自傳《我的前半生》中,都不見宮中有滿漢全席或滿漢席,皇室的日常膳食雖然滿漢相雜,但正式官宴卻涇渭分明,絕不共舉。


說到請客,她深諳箇中三味:


我喜歡請客,雖然每次都要搞到殫精竭慮、疲憊不堪,我卻還是樂此不疲。毛澤東的名言說:「他說革命不是請客吃飯,不是做文章,不是繪畫繡花,不能那樣雅致,那樣從容不迫,文質彬彬,那樣溫良恭謙讓。」我肯定,他一定從未好好請客,所以不知道請客之事千軍萬馬,絕非溫良恭儉讓可以應付得來,其間所需的心血精力,不亞於指揮調度一場戰役。


就是指揮調度!我一直覺得請一頓客當如導一場戲,就算回歸到戲劇最本質,而不論戲劇效果如音效、舞台、燈光服裝化妝,也得有好的菜色與口味做表演者、好的季節時材相搭配成餐桌故事,連上菜順序與速度都應該如戲劇節奏,完整、創意、邏輯、醞釀、衝突、高潮……


可惜我從來不是個好導演,主要因為節奏感太差,而這從廚房到餐桌的節奏感,終究根源於沒有天分、練習不足。不過倒總是很想看蔡將軍打仗──自從看了蔡珠兒的書,我一直夢想有機會可以參加她的家宴。無奈林先生說:「我跟她沒有熟到可以去她家吃飯。」真令人喪氣!

後來,卻發生了一件很恐怖的事。林先生與蔡珠兒前陣子因事重逢,一番愉快聊天後,林先生人來瘋加失心風、毫無理智,竟然邀請蔡珠兒下次返台來家裡作客吃飯!不不不,我堅決反對!我絕對不想在關公面前耍大刀、總統夫人面前數股票
……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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