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刻,已過凌晨,林小寶差一天就滿三個月了。

三個月,不知不覺消逝,欣喜、愉快、忙碌、疲憊都有,也難免煩躁或怨怒,但不曾有過「真想把你塞回肚子裡」的想法。

可是,常覺得......虛渺?怎麼這麼短的時間裡,從去年夏天台北——香港——台北——東京——台北——台南——台北的混亂旅程間,趁隙懷孕;然後在九個月裡,除了平順懷孕,迷迷糊糊得了大獎賺了獎金,遇見很討厭與很喜歡的一屆學生,又慌亂地辦了學生展演,還遇上林先生生病;忙亂之間開始腰痠,然後在無痛分娩的協助之下,有點無疼痛、導致肉體與痛感疏離地產下林小寶;昂貴卻不太成功、充滿眼淚與情緒的坐月子,然後把林小寶接回家努力三週,繼而送去保姆家,開始在白天混日子、擠母奶,晚上定鬧鐘起床繼續擠、擠完上網晃蕩一下......。

一晃眼,就三個月了。

看著林小寶,我常感恍惚,彷彿這一年,如此遙遠與不真實。尤其看著林小寶喝奶、林小寶睡覺,這種不真實更加真實,彷彿下一個眨眼之後,我會醒來,從黃粱一夢中醒來。我非常確信,醒來之後,我會無比的悵然與感傷,因而強烈地渴望這一切都不是一場夢。可是以上所說的這一切,並沒有讓我的虛渺不虛渺,恍惚不恍惚。

是因為沒有自己二十四小時陪伴、照顧林小寶的原因?

對林小寶的愛,就等同對林先生的愛一般,如同這段時間以來的幸福感一般,千真萬確、無可取代。可是這樣的恍惚,又從何而來?

兩週前,我開始產後的掉髮,望著飄落一地的髮絲,偶然握住一根、又一根,又彷彿可以以此為證,作為過去這一年來的地圖。有黑髮,有白髮——當人們為我驟增白髮大感驚異時,我總說自己有母系的少年白髮、只是過去以染髮掩飾;然而這幾根由黑而灰、由灰到白,再到短短一公分左右的黑的髮絲,彷彿記錄著過去這一年來的旅程,我才知道,確實在這一年間,我經歷了不尋常的......退化與進化?於是,這是這段時間的如山鐵證,足以證明絕非黃粱之夢——儘管這個鐵證如此纖弱。

新生命的到來已然一季。他如此的強壯,開始有自己的情緒與主張,甚至有點任性了。而我,在過去一年、乃至最近這三個月,除了不可懷疑的任性與怠惰,又究竟是強壯還是虛弱?

還有一個多月,得回到工作。思慮至此,倦怠之心,油然而生——這種情緒,絕對不虛渺恍惚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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