告訴別人我在陌生環境中會很緊張、很僵硬,大概沒什麼人會相信。但事實如此,尤其當我身為學員或一般參與者,少掉了「老師」或「演講者」的身分,我常感手足無措。就連前兩年到加拿大、一個月前到高雄參加工作坊也是一樣。

回想起來,這種心緒在上國中時就很明顯了。當時我暑假待在台北,人家在澎湖早已經不知道補習補到哪裡去,於是我智力測驗缺席、新生訓練好像也沒到,跟班上很疏遠;一進學校就不時有人說我跟誰誰誰長得像,本來覺得親切,但我明察暗訪看到那個傳說中我跟她長得很像的女生後,非但一點也不覺得,還感到自卑,因為人家明明就是個五官細緻的美女!

在挫敗中,要去補做智力測驗時,還有個同學告訴我:「要加油喔~如果考不好,可能會被掉到別班去喔~」現在想起來這話實在荒謬。首先智力測驗用s型分布,而澎湖那個地方真的幹不出什麼違反s型太多的事;其次,我家沒背景、學校沒有叔伯姑嬸教書,更不是熱愛關說的家族,進去九班也不是因為特別的安排;最後,就算傳說為真,我們那年真的有四個班級是人情班,也不會是我們九,就算我智力測驗考不到85,也不至於被調/掉 。

可是一個13歲、前兩個月才來過初潮的女孩怎麼知道這許多?直覺得不安,而且繼續不安。或許是這樣的不安全感,我常跑到十一班去找國小的好朋友Kay,和她閒聊、帶著便當去找她吃飯、甚至暗戀他們班的某個男生——儘管知道他有個從小學起就交往的小女朋友。

到別人教室去當然有點緊張,可是有好朋友在,就覺得不寂寞、沒什麼。第四節下課鐘響,我買了一個35元的便當,上樓後直接左轉進十一班,日復一日、理直氣壯。後來當然次數減少,與班上的同學增加互動,可是依舊時不時晃去十一班,吃飯、聊天。一直到一年級快結束時,才知道有人對我這種行為感到不爽。

那天放學後,十一班好幾個女生站在教室門口說話、氣氛很低迷。我走到Kay旁邊,有點白目的停下來,又沒人趕我,我也就繼續聽了。原來知道他們是捨不得導師即將調回台灣,難過地得不得了,還有人哭了。我對著那個紅眼睛的女孩——就叫她Jane吧——輕輕地叫她的名字,然後說:「不要哭了啦~老師回台灣後還是會很好、很記得你們吧?你們這麼特別。」

那真的是好特別的一個班,怎麼覺得每個人都好看,男生高大挺拔、身手矯健,女生活潑有形,抬頭挺胸的,人人都有自己的風采。那個也很有風采的Jane一聽我這麼說,瞪大了眼睛看我。

又過了一陣子,我才知道,原來她一直看我不順眼,覺得我很白目,把他們班當作自己班進進出出,如入無人之境;我那次開口安慰她,她覺得其實我人還不賴,對我完全改觀。這話是她告訴我的,而我相信她。

現在想起來,我很好奇一件事:我和Jane到底誰比較天真?一個是完全遲鈍、沒看到別人的銳利眼神;另一個則因為別人安慰幾句,就忘了自己曾經很討厭那個人。

可是,或許就是因為兩人都天真,我們成為摯友。儘管那已經是兩年後、升高中的事情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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