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年初六,到雷驤老師家拜年——說是拜年,其實是遂行吃喝、聊天閒談的藉口。

幾年前初次到雷家,是撐著拐杖去的。之後曾經帶著畫筆去、拎著酒去、兩手空空去。這次,帶著姑姑醃製的梅子去。

東西還沒放下,就要幫忙拎起籃子,說是去行春,到老師家的祕密基地。

山路蜿蜒,一行人怎麼也不知道究竟祕密基地何在。下車,又走了一段蜿蜒,停在小小一座福德祠前。福德祠的龍柱以水泥砌成,雖不算活靈活現,也用鐵籠圈住。想是附近信徒念力甚強,怕一不小心讓水泥龍活過來,飛天而去?

開了第一瓶酒,眾人休息、舉杯,老師的孫女小米坐在娃娃車上,睡眼惺忪而來。小米有一頭捲捲的頭髮,柔軟而富有生命力的頭髮,一糺糺有自己的方向,卻又和夥伴們錯落有致地靠在小米頭上,隨著小米的步伐往前,微微飄動。

在狹仄的步道上牽著小米的手,我有點擔心,擔心她會掉到山凹裡。她步履強健,小手的另一端雖不掙著向前急衝,我卻可以感受到她強健的力氣與……能量?彷彿生命的力量與精神滿滿,活潑、熱切卻相對穩定。這種強健讓我緊張,緊張她一旦跑起來,就不是我所能拉住。她的父親或許感受到我的緊張,於是一把牽過她。我有點羞赧、有點遺憾,卻又鬆了一口氣。

登山者愛山、愛己、愛友,鋪設了平穩的步道。步道一旁是小溪與水管,幾處水管迸裂處,有著異樣的聲響,總吸引父親臂膀裡的小米回頭張望尋找。這是一個好奇而敏銳的小朋友。

雷老師沿路攝影,又不時與師母、小米媽媽、小米爸爸交換著拿東西(包括小米!),就怕彼此累著,山路行走不便,過於汗熱云云。這是一個充滿關懷與愛的家庭。

到雷老師家,似乎每個人都會變得更加良善、熱情、親密,許是受了雷老師家氛圍的影響。朋友W的鞋子落了底,夫婿S用紅酒彩帶繫上,溫柔地將馬靴綁成一雙愛的芭蕾舞鞋。林先生也不例外。他其實有點害羞,縱使兩人獨處,也不會像年輕愛侶熱情示愛,遑論外人面前。有趣的是,到了雷老師家,他似乎也受了感染,放鬆而自在,拉拉手什麼的,非常自然。

終於到了祕密基地,那是小山頂的一處觀景台。也是山友搭成的吧?兩個野餐籃裡,魔術般地變出用過的舊桌布、充做野餐巾,還有水果、紅酒、cheese、紙巾、熱茶、瓷杯……。明知烏雲將在30分鐘後來到我們頭上,眾人依舊說笑、吹風、野宴。

把飛離的白鷺鷥指給小米看後,回程的路途異常的短。非常可惜。

回到老師家,在家犬Coffe與Tea的迎賓吠聲中,登上階梯,然後眾人自動依照興趣與專長,分成兩隊,一隊到客廳與老師喝酒聊天,從香檳開始;另一組到廚房,幫忙切菜的就切吧,不動手的,請負責動嘴,聊天。

不多時,厚實的餐桌上出現一道道佳肴,來自商店的固然美味,師母親手調製的更見巧心。眾饕餮出動,卻怎樣也吃不完,因為菜餚彷彿源源不斷地從瓦斯爐上烤箱中蒸鍋裡冒出來,然後爭先恐後地進入我們的五臟六腑。我們行走在客廳與餐廳之間,約莫十五公尺的距離,就是消化道;消化的動作靠香檳與南瓜濃湯潤滑,使得越南河粉、蒸魚、烤肋排、味噌小黃瓜、肴肉、醬炒三菇、富貴雙方等,不至產生太大的衝突,在胃腸中產生排擠作用……。

饕餮們終於被趕出廚房,留下師母、小米媽媽、小米爸爸,以及小米阿姨光夏陪師母整理,我們則無恥地入座客廳鬆軟的沙發、閱讀椅、腳墊、地板地毯上,開始屬於點心與梅子的另一輪。

這天菜吃得很多,酒喝的很少(大約兩三種吧?平常都要喝個五六種的。)肯定是小米的緣故。先前小米長期停滯在餐桌上,胃口大開地品嚐奶奶的妙手美肴,連帶大家都在餐桌旁窩很久;又由於小米移動到客廳後彈琴、玩遊戲、搬玩具,大人們看著她玩,也就忘了喝酒。尤其是我幫老師師母量身預備編織毛衣,她見狀也來到我身邊,乖乖表演「小米量身記」,還隨著轉身、抬手,非常認真可愛。眼睛盯著小米,手也就不記得要拿起酒杯了。

於是,小米豈只釀酒,還可解酒!

接下來,小米回家睡覺,光夏的塔羅牌上桌。幾個有興趣、有問題請教者,轉戰已經整理完畢的餐桌。雖然光夏謙說她功力不高,但是凡掛號者,一律認真發問;解牌者嚴肅回答,煞有介事。到後來人們又一個個往廚房移動,聆聽「仙姑」開示——光夏對此稱號不斷哀叫,非常好笑。

回到客廳,開始關於「中國」的話題,今天主軸在眾人的「中國真奇怪」,關於現代化與尚未開發的衝突、高樓大廈與人民文化的落差、過往經驗與新近升級版見聞的差異……過了子時,進入女媧造人的初七,大家在笑鬧中祝彼此生日快樂,然後各自酒足飯飽、心情愉悅的回家。

隔天,打電話給師母問點事情,光夏很慎重地要求跟我說話:「我正在寫信給妳……昨天的塔羅牌我發現我放反了……所以還是很有可能的……」哈哈~果然是個很認真的人啊!

聆聽光夏「發光房子」,這是為位於北投的住家老屋所寫。當日春行北投、造訪老房子的景象歷歷在目。遂成此記,然難記是日歡快於千分之一啊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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