終於忙完第四屆的戲劇展演。是舉辦以來最成功的一次，演出水準很整齊，幕前、幕後、行政都用心，好友來幫忙，考上直升的兩肋插刀，連未來的實習老師也來相挺。
然而，明年不想辦了，我想請假。
林小寶出生後，帶給我們很大的快樂。然而，我的整體情形下降，顯而易見：身體狀況不佳、體力變差；為人母後對學生更寬容，但對自己的要求、敬業的態度和情緒都降低了；疲憊時難免對學生動氣，回家後也難以好好經營親子與夫妻關係。
林先生很早就建議我請育嬰假養身體，但一則考慮經濟，二則擔心未來一年會像去年暑假被我蹉跎，三則希望有自己的工作場域和寄託，完全不考慮這個選項。這個學期去看了中醫，卻發現自己的懶散個性已經夠糟，生活形態更不容許我固定時間擦藥和積極地進行其他的調養治療；隨著學年邁入尾聲，我的能量電池好像也耗得差不多。於是，我開始認真地思考，也跟同事、跟主任討論。深知我個性的主任，建議我展演過後再看看。恐怕是有點緩兵之計的味道。不能怪他。
週一之後，我完全確定。
上週六，我捨下反覆發燒、退燒的林小寶，去辦戲劇展演，想起來林小寶的頻率雖高，卻只有一下下。到了下午，我完全忘記自己有個生病的孩子在保姆家等著，直到工作完成時的六點半。回家後，熬著觀察，熬過繼續反覆退燒、發燒的兩夜一天，我昨天早上決定還是帶他去大醫院檢查。於是開始我黑暗的四個小時。
該死的長庚掛號系統，把林小寶的掛號需求卡死，原因是他三次未到診——可見上次健兒門診出錯後雖然幫我們重掛，但是並沒有處理無法電腦掛號的問題，於是我只好趕緊去保姆家接了林小寶才去掛號，卻枉顧心中的小聲音：「先掛號，確認幾點看診才去接小寶！」，於是，我從九點鐘等到十一點半才看診，而且是護士小姐看我們等太久，直接幫我們取消掛號、改掛另一位醫師。
林小寶花樣很多，一下子要坐電動音樂車，一下子要看電視，一下子要完健兒手冊，一下子要抽溼紙巾，弄得連續幾個晚上睡不好的我，急速疲倦。我沒電了，也換他沒電，開始想睡覺、想喝奶，該該叫。
突然接到電話，學生打來的，問：「老師，我們今天要上課喔，你怎麼還沒來？我們班在教室外面快吵翻了！」什麼？我明明打過電話了！我知道今天處室一有重要研習，處室二有重要會議，可是主任二說，他自己雖然要開會但是會幫我請導師去陪學生啊！
趕緊打電話回辦公室，這班導師不在辦公室；換個分機，希望可以找到同事幫我去陪學生自習，做自己的事情也無妨。但同事說，大家都在忙著改聯絡簿，因為要抽查，我大概得請處室二的去幫我陪學生。我發現，自己很需要、卻開不了口請她幫我去陪學生，或幫我到處室二找人；我想，一旦我開了口，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拒絕我。於是，當時的我，覺得兩人對話間漂浮著微妙的恐怖平衡感——我覺得。背景，則是又開始發燒的林小寶的哭鬧聲。
哭鬧聲裡，掛上電話，重撥總機轉處室二，我發現自己開始掉眼淚。處室二的主任果然不在，開會去了，接電話的工友問我是否有急事，我結結巴巴地請她轉另一位組長，好險！他在辦公室！轉接時間僅僅數秒，我卻覺得漫長，電話裡傳來辦公室的聲響，懷裡的林小寶不斷扭動哭鬧。等他接了電話，又有幾秒鐘的時間，我連話都說不出來，只是不斷地掉眼淚，然後開始為自己的失態道歉，解釋自己為了生病的孩子不能到班，卻又找不到人可以替我去，我擔心那個班級會如主任二號所說的出狀況......前半分鐘，我還狀似豪氣地說：「我就是沒辦法到，要記曠職給他記！」接電話的組長沒有自己的孩子，可是，他是我的救星。
抽血、驗尿、等結果，哭鬧後林小寶越來越疲倦，好像開始出現喉嚨不舒服的現象。幸好十二點二十分終於順利完成看診繳費領藥，速速送回保母家，飛車回學校上課。還有一點時間，買個午餐，有時間再吃。
這其間，當然有很多情緒，覺得不值：「好歹我也是為了學校、學生，把自己的孩子丟著，為什麼我需要幫助的時候，卻這麼難？」、「如果是我，我一定會直接接手處理，先去班上再說！」另一邊，則非常清楚：「其實，大家真的都有事。過去我需要幫忙，不都很順利嗎？」、「每個人的個性都不一樣，處理事情的方式也不一樣。而且憑我們的交情，人家不會能幫忙而放手不管的！」這些，我從一開始就知道，只是難免掙扎，非得等到冷靜下來，才能讓理智戰勝情緒。
沒有抱怨之後，更重要的是，我看清眼前擺在自己面前的事實：以我目前的體力、能力和生活狀態，我就是無法兼顧這一切。繼續下去，只會不時地麻煩別人幫我救火。而當大火燒到眼前，恐怕人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。
我也該這樣吧？做好自己的工作。學校沒有了我，可以找代課，但是林小寶只有我這一個媽；就算林小寶勇敢強壯、不需要我，我自己很需要我自己——我的身心健康只有我自己可以照顧，旁人無法代勞。
不只是為了不給別人找麻煩，也是為了自我與自私，就這麼決定——走吧！請假，請假。把育嬰假當長病假。教書十二年，我很理直氣壯地說，就算偶爾有些小小自我的決定，但是極少有哪一個決定是如此純粹的自私（上一次，大概是2000年時拋下帶了兩年的導師班，出國唸書去）。
我要為我的家人、更為我自己過一年。
然而，明年不想辦了，我想請假。
林小寶出生後，帶給我們很大的快樂。然而，我的整體情形下降，顯而易見：身體狀況不佳、體力變差；為人母後對學生更寬容，但對自己的要求、敬業的態度和情緒都降低了；疲憊時難免對學生動氣，回家後也難以好好經營親子與夫妻關係。
林先生很早就建議我請育嬰假養身體，但一則考慮經濟，二則擔心未來一年會像去年暑假被我蹉跎，三則希望有自己的工作場域和寄託，完全不考慮這個選項。這個學期去看了中醫，卻發現自己的懶散個性已經夠糟，生活形態更不容許我固定時間擦藥和積極地進行其他的調養治療；隨著學年邁入尾聲，我的能量電池好像也耗得差不多。於是，我開始認真地思考，也跟同事、跟主任討論。深知我個性的主任，建議我展演過後再看看。恐怕是有點緩兵之計的味道。不能怪他。
週一之後，我完全確定。
上週六，我捨下反覆發燒、退燒的林小寶，去辦戲劇展演，想起來林小寶的頻率雖高，卻只有一下下。到了下午，我完全忘記自己有個生病的孩子在保姆家等著，直到工作完成時的六點半。回家後，熬著觀察，熬過繼續反覆退燒、發燒的兩夜一天，我昨天早上決定還是帶他去大醫院檢查。於是開始我黑暗的四個小時。
該死的長庚掛號系統，把林小寶的掛號需求卡死，原因是他三次未到診——可見上次健兒門診出錯後雖然幫我們重掛，但是並沒有處理無法電腦掛號的問題，於是我只好趕緊去保姆家接了林小寶才去掛號，卻枉顧心中的小聲音：「先掛號，確認幾點看診才去接小寶！」，於是，我從九點鐘等到十一點半才看診，而且是護士小姐看我們等太久，直接幫我們取消掛號、改掛另一位醫師。
林小寶花樣很多，一下子要坐電動音樂車，一下子要看電視，一下子要完健兒手冊，一下子要抽溼紙巾，弄得連續幾個晚上睡不好的我，急速疲倦。我沒電了，也換他沒電，開始想睡覺、想喝奶，該該叫。
突然接到電話，學生打來的，問：「老師，我們今天要上課喔，你怎麼還沒來？我們班在教室外面快吵翻了！」什麼？我明明打過電話了！我知道今天處室一有重要研習，處室二有重要會議，可是主任二說，他自己雖然要開會但是會幫我請導師去陪學生啊！
趕緊打電話回辦公室，這班導師不在辦公室；換個分機，希望可以找到同事幫我去陪學生自習，做自己的事情也無妨。但同事說，大家都在忙著改聯絡簿，因為要抽查，我大概得請處室二的去幫我陪學生。我發現，自己很需要、卻開不了口請她幫我去陪學生，或幫我到處室二找人；我想，一旦我開了口，她也不知道該怎麼拒絕我。於是，當時的我，覺得兩人對話間漂浮著微妙的恐怖平衡感——我覺得。背景，則是又開始發燒的林小寶的哭鬧聲。
哭鬧聲裡，掛上電話，重撥總機轉處室二，我發現自己開始掉眼淚。處室二的主任果然不在，開會去了，接電話的工友問我是否有急事，我結結巴巴地請她轉另一位組長，好險！他在辦公室！轉接時間僅僅數秒，我卻覺得漫長，電話裡傳來辦公室的聲響，懷裡的林小寶不斷扭動哭鬧。等他接了電話，又有幾秒鐘的時間，我連話都說不出來，只是不斷地掉眼淚，然後開始為自己的失態道歉，解釋自己為了生病的孩子不能到班，卻又找不到人可以替我去，我擔心那個班級會如主任二號所說的出狀況......前半分鐘，我還狀似豪氣地說：「我就是沒辦法到，要記曠職給他記！」接電話的組長沒有自己的孩子，可是，他是我的救星。
抽血、驗尿、等結果，哭鬧後林小寶越來越疲倦，好像開始出現喉嚨不舒服的現象。幸好十二點二十分終於順利完成看診繳費領藥，速速送回保母家，飛車回學校上課。還有一點時間，買個午餐，有時間再吃。
這其間，當然有很多情緒，覺得不值：「好歹我也是為了學校、學生，把自己的孩子丟著，為什麼我需要幫助的時候，卻這麼難？」、「如果是我，我一定會直接接手處理，先去班上再說！」另一邊，則非常清楚：「其實，大家真的都有事。過去我需要幫忙，不都很順利嗎？」、「每個人的個性都不一樣，處理事情的方式也不一樣。而且憑我們的交情，人家不會能幫忙而放手不管的！」這些，我從一開始就知道，只是難免掙扎，非得等到冷靜下來，才能讓理智戰勝情緒。
沒有抱怨之後，更重要的是，我看清眼前擺在自己面前的事實：以我目前的體力、能力和生活狀態，我就是無法兼顧這一切。繼續下去，只會不時地麻煩別人幫我救火。而當大火燒到眼前，恐怕人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。
我也該這樣吧？做好自己的工作。學校沒有了我，可以找代課，但是林小寶只有我這一個媽；就算林小寶勇敢強壯、不需要我，我自己很需要我自己——我的身心健康只有我自己可以照顧，旁人無法代勞。
不只是為了不給別人找麻煩，也是為了自我與自私，就這麼決定——走吧！請假，請假。把育嬰假當長病假。教書十二年，我很理直氣壯地說，就算偶爾有些小小自我的決定，但是極少有哪一個決定是如此純粹的自私（上一次，大概是2000年時拋下帶了兩年的導師班，出國唸書去）。
我要為我的家人、更為我自己過一年。
全站熱搜
留言列表
嘻嬉戲 (3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