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林魚寶齋

紙杯

 停在市場旁的斑馬線前，再一次看著婆婆媽媽低頭快步過馬路上市場買菜。正欣賞著因初夏陽光而撐起的各色陽傘時，旁邊一個事件吸引我的目光──前面那個騎機車的傢伙（你很快就會知道為什麼我稱他為「傢伙」），左手一晃，丟出一個紙杯。

這傢伙亂丟垃圾！而且完全隨機選取棄置地點，彷彿正是他生活習慣的一部份，如此理所當然。

緊接著，他加足馬力，一連闖過兩個紅燈！彷彿後面有人會開口斥罵他的行為一般。看來他知恥，知道自己很可恥。

他是對的──我是說他逃跑的行為是對的，因為如果不是因為他逃跑，我一定會嚴正地告訴他，請他把垃圾撿起來；如果不是因為紅燈，我一定會追上去，至少罵他一句。

但是就在不可置信與憤怒之間，紅燈轉綠，後面車子開始往前推進、輕按喇叭，於是我繼續前進，很想找到那個人罵他一句。

而在此同時，那個紙杯或許還是很委屈地躺在地上，遭路過者漠視、唾棄，卻沒有人──包括我在內──把它撿起來。

至少有一次我沒有這麼偽善。

一次到麥當勞旁的郵局辦事，停好機車，看見兩個年輕男子走過，其中一人一甩手，把紙杯往路旁一丟。

Amego：先生，你東西掉了。

男子：啊？什麼？（放慢腳步）

Amego：你用過的紙杯啊。

男子：喔，我不要了。（理所當然貌）

Amego：不要了也不能這樣亂丟吧？

男子：（轉身繼續走）。 

Amego：先生你至少可以把它撿起來吧？郵局裡面有垃圾桶啊。

Amego：吼～怎麼有人這樣啦！亂丟垃圾人家跟你講還這樣，很差勁耶！！

我一轉頭，路人皆駭然。Well，我的音量，是當年青春氣盛、初任導師時吼人時，不用麥克風就可以讓半條走廊五個班聽到的，中氣飽滿且字句鏗鏘清晰。

然後他們順著我的目光，到那個紙杯身上。

這時，撿起那個紙杯丟到我所說的郵局垃圾桶，是唯一選擇。於是我這麼做了。

一出郵局，迎面碰上我們輔導主任：「你，很有正義感喔。」

這個社會如果每個人都作自己應該做的──至少有相當程度的自律──真的需要「正義感」這種東西嗎？

自律

最近我家努力自律，希望改變飲食習慣，將葷食改為素食甚或生機。

實在因為兩人身體狀況不佳。林先生中年虛胖，又偶爾痛風毛病，每次看他發作，總於心不忍卻又不能「代疼」；我從高二阿嬤生病繼而過世後，就有免疫系統的毛病，後來又併發關節炎。去年二月，就在美術編輯Y的引介下，開始接觸自然療法。

現代人的生活，很「毒」。自然環境與社會環境、工作、個人生活品質等，都讓人越來越不健康，也因此自然療法日益盛行，雖然所謂西方正統醫學並不承認，但確實有很多人得到幫助與改善，並提升了生活品質。

然而，自然療法需要高度自律。除了補充該有的營養品，更需要運動與素食生機，這個對我們來說，很難。至少對我而言，非常難。

我習慣在晚上──尤其是夜間工作，因為寧靜、可以思考。但是這麼一來，我的免疫力就會變得很差；工作非常忙碌，我目前最多一天從八點鐘上到傍晚六點半，其中只有中午和第七堂休息，有時午休還得幫這個學生、那個學生看點競賽準備、聊一聊什麼的；我自己從小吃海鮮、吃肉，林先生家中習慣肉食，而且習慣大量肉食，要從肉食家庭轉成素食生機，確實不容易。

於是在過去一年多以來，我們總不能貫徹。儘管我在家總會做飯，但平日忙碌，難免外食；一個月一兩次應酬，還沒能改變「請客就是要大魚大肉」的觀念、意志堅定地說：「來我家吃飯就是要吃素喔」；週末回婆家，總會受不住誘惑，縱使安安靜靜不吃，婆婆也都會很關愛的詢問、催著吃這吃那。

但是腦袋瓜裡很清楚：不運動、不吃素與生機，都是自律問題。

如果明知道運動與素食生機對自己好，那應當去做。要夠成熟地去做。

如果明知道一公斤的牛肉要用七公斤的穀物去換、吃掉一公斤牛肉代表世界上有更多人少掉穀物填飽肚子、世上因為養牛、有豬等肉食造成森林、水資源的破壞──那就應當要夠成熟地自律拒絕。

自律，境界極高啊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