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林魚寶齋

我所工作的學校有四十幾年的歷史了，九年前我剛分發到這裡，還是最年幼的，轉眼間已經成了小資深－－我來之前，因為改制成完全中學而減班超額，年輕、資淺的都離開了；而後退休潮起，資深的也都逐漸退休。中生代（從三十歲到四十歲）的，寥寥無幾。

於是這幾年來，國中部年年要送舊，或者新人還沒坐熱，就又考到別的學校去了。

有老老師在的學校就有這點好：人情味濃。只要有人退休，大家總會吆喝送送小禮、吃個飯，近兩三年畢業典禮更轉戰到辦公室，大伙兒出個兩三百元，買菜的買菜、熬湯的熬湯，切水果洗青菜，熱鬧得很，也有高中部、行政、退休老師或其他辦公室的一起來插花，大伙兒吃吃喝喝一頓。












吃吃喝喝，毫無離愁，但我仍常覺得惆悵。

過去，我讓這些前輩照顧，他們對我非常寬容，包容我的直言瘋語，包容我闖禍惹麻煩，包容我做許多大膽的事，包容我恣意狂放。每年過年或期末聚餐，他們也常回來一起吃飯，我總要挨到他們身邊說幾句話、撒撒嬌。今年我們失去一位長輩，因為癌症的緣故。我常想，他們一步一步遠離我們，可是我們真的準備好、可以接棒了嗎？

去年在餐會上，我受命為他們朗讀一首短詩，結果沒唸幾句我居然就開始掉起眼淚。人家退休本該為他們欣喜，我卻覺得惶恐－－倒不是一定覺得自己肯定背負什麼重大使命，只是想：下回我再闖禍，誰來教我怎麼做、拍拍我的頭呼一呼啊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