馬林魚寶齋

草山

又到了隔週上陽明山研習的日子。今天有點遲到，於是加足馬力、摧殘我的小綿羊機車。

其實不願這樣。四月的春天，又是這樣陽光和煦，根本就應該緩步上山才是，如此狂飆，一則製造污染愧對天地，二則對周遭春景視若無睹、有違良心。

幸好還有鼻子是靈的。

一路上山，每一段的氣味各有其趣。有的路段當然給公車的臭屁逼死，有的卻飄來底下燃燒樹木的熟成味道；寬闊的路段清朗展拓，仄隘的路段濃郁深厚；文化大學之前芬芳可掬，其間的商業區都是人味錢味，再一段綠樹紅花……聞到硫磺味，就曉得快到了。

下次，不知道是不是一樣的天氣、一樣的氣息？

市場
昨天經過大直市場外圍，等紅綠燈時，看見幾個婦女或提袋、或拉著車子，小跑步過馬路買菜。其中一人，短短的捲髮、短短的下巴，小小的眼鏡，輕巧地拉著一部可以折扁的籃車，裡頭還夾著好幾個塑膠袋。眼光順著她的身影，我看見另一對。 白髮 太太拉著籃子，她的先生站在她左側，右手搭著她的肩，左手為她撐傘，兩人有說有笑，白髮之下，是青春的紅顏。而且兩人都穿白色運動衣──情侶裝呢。

想起阿公和阿嬤。

阿嬤到後面幾年，不良於行，自然不可能獨自去市場。而阿公，就推著輪椅、推著阿嬤，上一段不陡、卻也不短的斜坡，從港口附近老家，直上中正路到底，在中正國小前右轉，到文康市場。採買完畢，阿公推著阿嬤回家，比較陡峭的路段，得退著走。他們沒有穿情侶裝，但，是那段時間中正路上為人所樂道的深情風景。我未曾得見，這是聽鄰家阿婆說的。

十幾年後的今早，我自己去買菜，騎著機車，揹著不織布袋子，小皿、洋蔥、九層塔、香菇、涼皮、香料、竹筍、海瓜子、五花肉、哈密瓜……。晚上有客，林先生在家拖地、擦書架、抹桌子。

我知道，有一天我們變得老老的，還是會一起去買菜的。 

客至

以後週末絕對不可以在晚上請客。

今早從市場回來後，開始洗、切、整、醃……。我一向動作慢，又習慣邊做事邊玩耍，準備晚餐煮午餐，一下子就來到中午。吃完午飯，撐到不行，根本沒辦法坐下來寫功課，又不必洗碗……。那就開始來切菜、把該燉的再燉一輪……。啊睡午覺吧。醒來，就又鑽進廚房摸東摸西，明明客人六點半七點才會來啊我幹嘛五點半就準備就緒、只差熱菜下鍋？……。

晚上林先生的學長夫妻和老師夫妻來，前者帶個幼稚園小朋友，後者有個即將出閣的女兒。幼稚園小朋友一看到我家沒電視，立刻感到無聊，只好在儲藏櫃鑽進鑽出、轉音響音量、在電腦附近晃來晃去、站到掛鐘前威脅要把時鐘快轉好趕快回家──張大春的話果然是對的：「家裡有小孩還不想有電視？你開玩笑啊你？」

小朋友的爸爸在中研院工作，是個認真溫文的學者；但大嫂卻不一樣，活潑熱情，對孩子很有耐心地陪著玩。老師和師母是我們結婚時的媒人，也是睿智且努力的學者，更是待人熱誠有感情的長者，彼此互動也很好，兩相契合。在他們的教養下，未來新娘良善單純，讓我好長一段時間都誤以為她比我年輕呢！

在小朋友的吵吵鬧鬧下，幾個人吃吃喝喝講八卦。一晚，就這樣過去了。黃瓜涼粉、涼拌木耳、涼筍、馬鈴薯燉肉、韓式烤肉、清炒春韭、蒜苗干貝、味噌魚頭湯、芋香米飯、細切三顆蜜瓜與十條糖蜜蒟蒻。一天，就這樣過去了。

有這種伴、吃這頓飯真好；可是，我的功課！！！啊～